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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自天堂的声音（散文）

文章来源：本站原创点击数：更新时间：2006-2-26

       巴赫的音乐一直都不敢很仔细地去评说它。因为太喜欢。仿佛那种东西是生来就有的，好像教堂里的那些故事，虔诚得不敢去把它们硬生生地拆开来去分析里面的逻辑。巴赫的音乐自然、纯洁，是那种天生就属于圣洁空灵的天堂里的声音。
       小时候学琴就是从巴赫开始的。教琴的老师是个很有风度的老太太。她的钢琴上放一大摞巴赫的曲谱，墙上还挂着那幅很典型的带着假发套的有着温和笑容的巴赫。
       每次去老师家里上课，她就会讲一些故事。关于音乐。关于那些写音乐的大师们。
       “那个时候，巴赫在王宫里做乐师。他替那些奢侈的皇室们写那些做弥撒的时候唱的歌，在光鲜的裙摆黄袍底下寻找一些干净的空隙。他不能保证那些油光光的脸皮下唱出的就一定是发自内心的声音，但作为一个乐师，他能够做的只是用他自己的音乐去感化他们。”
       老师是那种很典型的上海女子，举手投足间有三十年代上海的痕迹。她有黑色和白色的各种各样那个时候时髦的服饰，弹琴的时候总是安静地坐在钢琴前面，身形娇小得好像要融在衣服里，然后猛地一抬手，旋律就从指间流淌出来。
       “那个时候的乐器和现在的不太一样。管风琴，你知道吗？那是一种可以发出像天堂里的声音一样的乐器。很大，厚重、敦实，有几堵墙垒起来那么高。弹奏的时候，里面要用很深很深的炉子生火，一烧就是好几个小时。然后乐手就坐在那间小房子里面指挥这样一个庞然大物。旁人可以用火势大小来控制音量的大小。所以，基于这种乐器的特点，巴赫那一时期的曲子都没有太华丽的处理、太突出的起伏和太猛烈的宣泄。音乐就是音乐，朴实、简单得只剩下灵魂深处最根本的东西。”
       我后来跟着老师去了一次教堂，去看到了那个神秘的乐器。管风琴真的很大，用极不张扬的幕布围着，不仔细看根本就意识不到那竟然会是天使的乐器。我也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小房间，真的很不起眼，演奏家们就这样缩在一方角落里，远看过去，好像小人国里的道具。做弥撒的时候，巴赫的音乐响起来，从镶着彩色玻璃的顶棚里直灌下来，一瞬间，整个世界都是音乐。
       “管风琴的音乐是很难描述的。因为它的巨大所以可以这样回肠荡气，使它的乐符听上去立体有质感，丰富地一层一层地展开，回旋、飘荡，不再需要别的乐器就可以诠释得很有层次感。你要用心去体会，然后感觉你的人在那个音乐构建的世界里面飘荡、升华。”
       我后来开始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巴赫，喜欢上了宗教音乐。那些乐符里面的天使的声音让我感觉从未有过的平静。我开始像老师一样交缠起十指，在圣像前面低下头，然后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想，让音乐像流水一样从心里面温润地滑过，激起一朵朵清凉的水花。
       “巴赫后来做了很多年的宫廷乐师，写了很多很多的乐曲。死的时候很穷，因为那时候的人不喜欢这种太纯一的音乐，因为写那样的曲子没有办法使他自己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生活下去。”老师的故事到最后总是有一些伤感。她轻轻地叹一口气，然后有点惨淡地笑笑：“练琴吧。”
       然后，巴赫的音乐就响起来，我看见无数穿着白衣的女子飘飘而下，手里拿着圣洁的花环。我明白，这才是他的世界。
       那个地方，就叫做音乐的天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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