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那些日子，我们共同走过

　　高考，一年一度，年复一年。如果把它当作一个平台，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，年年岁岁花相似，岁岁年年人不同。在这个相同的平台上，持续上演着渐变渐新的改革长剧，从这里走出去的一拨又一拨的考生身上，我们看到了高考历史的演进，从坚守在这个平台上的高三教师身上，我们看到了高考改革的动力。让我们从长焦和俯瞰的角度把镜头推近，聚焦这些老师和学生，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，感受一下他们的脉搏和心跳吧。

本报记者张宝敏摄

　　消除学生对高三学习生活的妖魔化想象和评价，让他们用一颗平常心去面对高考，对自己的人生负起责任

真正的教育是一棵树摇动一片树

　　南京市第十三中学语文特级教师 曹勇军

　　今年高考备考期间的一天下午，最后一节课结束了，看着这个班高三学生疲惫的面容，我心里也很沉重。高三的路还很长，他们这样的心态能坚持到最后吗？我推开窗户，问他们：“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十三中的树很多，谁能告诉我校园里有多少棵树？”下面一片沉寂。“你们有的在这里读了两年书，有的读了5年书，校园里这些茂密的大树，注视着你们，陪伴着你们，和你们一起成长，你们却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它们，用心去打量它们。放了学，你们好好地去数一数树，一定会有新的发现。”

　　放学后，大家争着冲下楼，在其他班同学诧异的目光中，在暮霭渐起的黄昏，认真地一棵一棵地数了起来。结果有3种版本：一种是92棵，一种是98棵，还有一种是104棵。我告诉学生，到底有多少棵树并不重要，关键是通过数树，让我们从庸常的生活中惊醒过来，获得生存的精神高度，怀着感恩、期待的心情，去过好我们高三的每一天。我让学生写作文，题目就是《母校的树》，和他们一起收获生活中沉甸甸的思考。

　　“校园有大树，数载共为友。今日细细数，始明人生理……”在一位同学的作文后我写下几句评语。我用数树这个多少有点仪式意味的活动为学生高三的学习生活“去魔”，消除他们对高三学习生活的妖魔化的想象和评价，去掉他们自己添加在其中的被刻意放大的困难、劳顿甚至苦难，恢复它平凡与朴素的美好，让学生用一颗平常心去面对高考，对自己的人生负起责任。
　　在我的启发下，学生们开始明白，高三并不像人们想象得那样可怕。它的头，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小学、初中、高一和高二；它的尾，是一个人基础学习生活的结束。它的长度是360天，它的重量，可能重了点，承载了人生最重要的梦想。它给你带来的正面价值很丰富：心态的锻炼、品质的锤炼、意志的磨砺和精神的提升。和生命中任何阶段一样，我们前进着、辛劳着，越来越接近终点和新的起点。

　　高三并不可怕，可怕的是分数化的环境和技术化的课堂对学生灵魂的压榨和扭曲。于是我想方设法用思想的扳手松一松课堂技术的螺丝，用丰富的智慧启迪让学生从困境中解脱出来。在作文素材课上，我让学生感悟马寅初的风骨，探讨蔡元培的理想。我告诉他们，一个知识分子不仅要有知识，更应该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。在现代文阅读检测之后，我从训练题中选择震撼人心的佳作让学生诵读品味。筱敏《山峦》的思想磨砺着年轻的心，李汉荣《越来越接近精神的天空》的境界让学生思绪飞扬。这些丰富多彩的教学活动，至今为学生津津乐道。

　　我不知道我的做法是不是比其他老师高明，但肯定有不同。其中最大的不同是我从来不把高考当作沉重无奈的宿命。一个合格的高三老师，应该既是一个诗人，又是一个农夫。岁月赋予我人生使命，我把自己的教育理想深埋在现实的土壤中，用汗水和心血浇灌我的田地里的禾苗和花朵，用智慧和信念擦亮每一个生命的细节，让暗淡平凡的生活闪耀光芒。我的讲义里有对各项知识的梳理、归纳和提炼，我的进度表中排满了已经完成和即将完成的规划与设想，我的备课本里夹着各种各样的纸条，而我的心里则装着对班级每一个同学的要求和建议、期待和祝福。

　　孙国伟同学，你在中国科大还好吗？你告诉我你最喜欢的课文是赫尔曼·黑塞的《获得教养的途径》，当着我的面你曾大段背诵这篇课文，为语文课即将结束而黯然神伤。

　　张婧同学你在南大还好吗？你把我奖励给你的毕淑敏散文选《千头万绪知多少》翻了许多遍，仔细咀嚼着扉页上我的题词：享受语文，追求卓越。

　　成风毅同学你还是那样张扬，被人称为“成疯子”吗？我真佩服你的自信，“二模”作文你失了手，高考中你一下子爆发，作文得了满分！事后你告诉我，那篇作文写的是我们师生交往中的3次对话，写出了你对精神成长的理解和渴望。

　　还有你马力同学，你还是一上课就瞌睡、被老师发现后还一脸无辜的样子吗？高三复习那么紧张，你居然还有闲心看闲书！这件事你瞒得过班主任，却瞒不过我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，那次晚自修你是不是在下面偷看金克木先生翻译的《简明天文学史》？

　　还有你龙翔，你一直扛着病痛坚持复习，现在你还好吗？那天你专门来到我的办公室，让我站直站好，就像我平时要求你们那样一丝不苟，然后你给我深深鞠了一躬。你给我的留言保留在我的手机中，让我每读一次内心就充满感激和力量：“山中有师，巍巍德荣。文出紫英，名士之风。桃李满园，深涧卧龙。今我别师，泛泛而逝。陟彼冈兮，瞻望尊兮。”

　　哦，差点忘了你高嵩，平时你语文学习刻苦认真，高考语文成绩却不理想，但你不气馁，不自卑，假期中你与同学共同起草了给2007届全体语文老师的文章《感激语文，感谢老师》，你感谢高中语文对你学识、人格、修养的锻造，你感谢老师给你的人生财富：“一路走来，有泪水，有挫折，有悲伤，但我无怨无悔……”文章在校报上发表后所有老师都很激动，为能教出你们这样优秀的学生而欣慰和自豪。雅斯贝尔斯说过：“真正的教育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，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，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。”这句最美丽的教育格言激起了我和学生的高考经历的跌宕起伏。

　　转眼又进入2008年高考备考，紧张焦灼的情绪又弥漫在高三的教室。经过精心准备的复习方案承载了我太多的叮嘱和期待。但更重要的是如何让学生保持一颗平常心去迎对高考，我的心又翻腾起来……